第九十四章

葉晨生咬緊了牙，搖晃著站了起來，今晚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咬下了自己的左手中指。

譚仙淡淡搖了搖頭，明知無用，卻還是這同樣的一招嗎？

葉晨生真的想再來一次，用蠻力去沖撞那四面內力壁嗎？不，他沒有，他只是狠狠地徹底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。

他只是做出一個仰天長嘯的姿勢，卻並沒有發出聲音，他只是將自己的所有力量集中，只是用自己還在流血的中指，狠狠地向著那內力壁戳去！

譚仙心頭一種悸動，他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 ：“你瘋了嗎！”

葉晨生沒有回答，微笑著進行這一切，或許是因為他太累，所以現在只記得微笑這個人類最原始的表情。

他已經看到了楊府的大門，聽到了門外的傳來的廝殺聲，他知道，仇府等人已經來接應他們了，只要出了大門，他就能將仇一笑送到仇府的人手中。

所以，回過心神，葉晨生只是催動全力，將所剩無幾的內力繼續向這左手的中指集中著，

每一位奇緣者的奇緣指都含有大量的內力和力量，那是擁有者平日積累凝聚的力量，日積月累下，沒有人知道那股力量有多麽強大，可以說，奇緣指是奇緣者身上內力最多的地方。

只不過，那種力量不會完全被擁有者所用……

所以，葉晨生便要把這股力量刺激出來，這可是魚死網破的行為啊！

是的，直接將流血的中指送入內力壁是有可能破掉內力壁，可是，同樣的，一個不慎，就會傷害到奇緣指的本源，好的結局，不過是永遠地失去這根奇緣指，壞的結局……曇花一現，爆發盡最後的力量作為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記憶……

葉晨生看著自己流血的中指，又想了很多，他再一次的想起了漠柯，想起了自己兒時的夥伴，或許是因為太過想念，現在的他很容易想到這些……他就想起了最後看到漠家莊的那天，想起漠柯死時淒厲悲涼的眼神，想起她那解脫般的沈睡……就又不小心想起了和自己與漠柯最為要好的玩伴，那個和他一樣想成為大俠的小胖子，想著自己不斷拿他的體型開著玩笑……自己現在有機會成為大俠了，可是自己卻想放棄了，因為自己發現自己承受不起成為大俠所要付出的代價，那麽他呢，自己最好的玩伴，他現在成為大俠了嗎？茫茫在自己的夢裏說過，所謂俠，不過是保護了比自己需要保護的還要多的人，那麽他，現在保護了多少……

他就好想再看他一眼，再戲諷他一句然後被追著滿莊子跑，哪怕最後會被追上挨上幾下也好，反正也是不痛的，那時候的他只懂玩樂，哪有現在這麽累，而且，那時候的他們都是真正的大俠，他們彼此保護了對方的夢！

葉晨生就開始流淚，他想停止，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流淚，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停止哭泣了。

鄭耀，你還好嗎？漠家莊的親人們，你們……在地下還好嗎？

譚仙雙手不斷飛舞著，事情向著他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著，內力壁隨著他雙手的動作不斷移動變厚，譚仙感到著急，因為他感覺的到，葉晨生這一指，真的有可能將內力壁刺穿，而這種內力壁只要有缺口，就會土崩瓦解！

葉晨生雙目中的神色開始散去，他只是在想著自己的事，他想到了仇一笑，仇一笑現在明明就在自己的身邊，他卻沒有辦法看他一眼。自己的爺爺死在了自己面前，他受到的打擊一定很大吧，所以現在才不願意醒來……自己又何嘗不是呢？至親之人都在不斷的離去，甚至連只見了一面的親生母親都……

他的腳下一陣不穩，他已經開始脫力。

“挺過去！”葉晨生在心裏大喊著，“一定要挺過去啊！”

中指的內力不斷沖入內力壁，譚仙已經放棄了對內力壁的掌控，現在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。

畢竟，譚仙不能對葉晨生出手，對於好面子的他來說，這有悖於武道的精神。

葉晨生終於是跪了下去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了，現在的一切，譚仙說了不算，他說了亦不算。

他現在仍然只是能胡思亂想。

悅兒在哪兒呢？她還好嗎？自己的妹妹……或者說，妻子……可雲雅兒呢，自己對雲雅兒真的就沒有一點動心嗎？那中指相連的瞬間，他怎麽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，他們心中都是有著對方影子的，可是，他們二人卻都有一層隔膜……或叫月詩情，或叫洪悅兒。葉晨生還記得，自己和洪悅兒還有婚約在身，現在，洪聿死了，自己也再也沒有機會反悔了吧，而且，捫心自問，他能反悔嗎？

他現在只想知道，悅兒在哪兒，他不怕洪悅兒不原諒他，他怕的是再也找她不到。

譚仙氣息微微淩亂，內力壁與他的內力相連，他感覺到一些恥辱，自己居然被一個小輩逼到了這種程度嗎？他的眼中流露出手殺機，可終究沒有動手。

這些葉晨生已經無法知道了，他只是在回憶著自己的事，寒霜宮中的一切幾乎沒有什麽可以翻來覆去回憶的事，可就是讓你著迷，他忍住了不去想，而是想著出了雪地以後的事。比如，劉寬，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和他交過手，命運真是中奇怪的東西，現在的他們居然成了彼此依靠的朋友，得到了劉盛的內力之後，自己應該已經敵不過他了吧，有了那身內力，他也應該可以很容易的逃出去了……

還有狂風，他不應該是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啊，他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，會讓他從一個將軍變成現在這樣……他想不透，可是他想知道，因為他想知道夥伴的過去，以便於將來和夥伴更好的交流。

葉晨生迷亂著，他想起了天逆想，想起了亞火，想起了五龍……想起了喬如荷，她的命運和自己一樣，都極為悲慘啊，可是，他們都只能當成故事聽過，什麽都做不了……戰爭，真的是正確的嗎？可那像煙作那樣為了人民而根本不去抵抗就算是正確嗎？煙家犯了什麽罪，要最後落得家破人亡，君家又有何辜，為何都會浮沈在這世間淪為歷史輪回的犧牲品，然後，一代這樣，代代這樣，生生世世都是這樣，興建、繁華、最終再走向落幕，口口聲聲說著千秋百代，可那又有誰能做到呢？既然這樣，為何還要拼死拼活，拼下一片終究是不屬於自家的江山，還讓自己的後代落下了一世的罵名……

他想不通，就突然覺得月風華是幸運的，至少，還有人刻意給他編排了一個劇本，他只要照著這個劇本一步步的演下去就好了，甚至還能在裏面還能得到一分真摯的愛情……一只提線木偶偶爾也可以用來羨慕，至少他不用去想自己下一刻需要做什麽……

不必想我是誰，從哪裏來，道哪裏去……

意識漸漸歸於一點。

譚仙嘆了口氣，葉晨生整個人倒在地上，而那面內力壁，也於此刻被那一指洞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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